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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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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第二項樂藝也順利結束了競技,因為參技者眾多,而且他們所來之地天南海北的各不相同,時間一長館內咿咿呀呀的聲音便吹得負責判甲的老師傅們頭疼,中間很多波都是直接給個分敷衍過去了。以往都是南國人士參技,又大都是京城之子,曲風一致就還好,現在這波人來的五湖四海,判甲的師傅們沒想到竟是會如此之亂,各種聲音入耳,直叫人聽的耳混目沌。更有身體不好的,當場忍不住洩了褲子,要不就是將早膳給嘔了一地。

場面便陷入僵局,大多數參技者依然硬著頭皮強行上來,老師傅們頂個菜色的臉在心裏直呼喊饒命,表面上卻依舊如可憐的木偶般只能硬撐挺著,哪裏還有心思欣賞底下那些天籟妙音。祁司辰見此,心知當下強上也對自己不利,便巧妙的用口哨作為信號,將各個地區的參技者們吹奏的曲連了起來,恢弘與蜿蜒相揉,高山在前流水緊隨其後,大雨瓢潑之中震雷滾滾而來,末了雨聲漸歇,高亢的情緒倏地落下,曲子突然之間陷入一個短暫的空白,眾人茫然,正不知接下來該如何之際,祁司辰忽地站起身,用獨有的嗓子化出一連串清脆鳥哨聲,眾樂者立即緊隨其後奏出了奔跑的鹿,在草叢中匍匐的蛇,樹幹上的鼰以及一只在天上翺翔的鷹……判甲的老師傅們便在室內用雙耳睹了一場大雨過後鳥鳴嘰啾,流水潺潺,萬物覆蘇,茂林重回幽靜的奇景。

那些看似不合拍的大調小調在少年哨聲的串聯下巧妙地渾為了一支空前絕後的曲子,剛柔並濟有如高山中夾雜著鳥語花香,潺潺溪流般,叫被雜音吵得頭暈目眩的老師傅們霎時間有如被春風拂面般耳目聰明,祁司辰便藉由此曲在一眾能吹會奏的才子中間脫穎而出。眾人不僅無甚反駁的,倒紛紛站起身感謝他譜出這一支神曲驅走了館內眾人腦袋裏的昏聵之物,就連身為主判的禮部老侍郎對此都讚不絕口。

但接下來的射藝會便沒這麽簡單了,前兩項或許多多少少還有人不擅長,祁司辰一個能文能武的便在其中橫空而出,評甲遙遙領先。但是射藝之術可是大多數習武兒郎的必修課,再加上現如今南北兩國邊境有所緩和,不再是之前連年征戰,矛盾頻發的敏銳危急狀態,百裏和尉遲落衡這兩個南國金龜婿的準人選便都特地趕回來參會了。一來這兩個娃兒誰也不願將自小一道長大的泰煙拱手讓人,二來他們身為兒郎雖常年待在邊境,但其實也早就想參加一回這六花大會了。

至於祁司辰,雖說因為身而為妖的關系,武藝於尋常凡人來說要高超不少,但是和一堆卯足了勁的善武男兒在一起比試,他也多少感到有些吃力。因為射藝會是六花大會中的頭一個準許外員觀會的,參會的男兒們在這次會前便紛紛換上了自己最養眼又便捷的衣裝,好準備在泰煙公主和心儀的女兒面前一展雄風。

泰煙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百蝶衣來觀會,最外圍了一塊梅子色的軟紗披帛,衣領往外疊了一些,露出一圈裏頭藤黃色的中衣領子,這抹黃便跟腦袋上的金簪遙相呼應,卻又不會搶了金簪的風頭,叫人遠遠的瞧上一眼,便能認出這方是他們的嫡長公主。

再看披帛之下泰煙那玄色大外袍上落滿蝴蝶,有著蝴蝶的襯托,泰煙走起路來整個人看著便更是輕盈如仙姬。據小宮女們言,這些蝴蝶皆是制衣坊特意用和公主眼眸顏色相同的絲線繡成的,飛舞的蝴蝶中間點綴著紛紛揚揚的靛青色花瓣,就好似有人搖了一顆花樹,瓣兒便在樹下的泰煙身上落了全身,吸引了一群蝴蝶飛來停駐。小宮女們還說,繡制這些蝴蝶和花瓣的絲線皆是用藥水浸泡過的,據說這衣裳在夜間可以呈現出兩種明暗不同的光,宛如沾染了法力的蝴蝶卷著花兒在夜色中隨風穿行。

泰煙的鞋子也同衣服一樣是玄色的,左右兩只鞋上皆隨意的停駐著一只振翅欲飛的淺紫色蝴蝶,只不過別致之處在於這兩只蝴蝶皆停駐在側面的鞋幫上,一只在靠近腳趾的位置,另一只則在靠近腳跟的位置。這兩只蝴蝶,是繡娘們特地去學了制簪子的手法縫出來的,蝴蝶由材質特殊的硬紗制成,每一只都栩栩如生,上面也沾了會發光的藥水。蝴蝶下頭的鞋面上繡著同衣裳外面一樣的靛藍色花瓣,有如被衣裳上飛舞的蝶兒撲落的花瓣再度落在鞋面上,又額外吸引了兩只路過的蝴蝶一般又靈動又美。

泰煙今日的發髻則是碧荷特地給她梳的,發髻將她長長的頭發全部攏了起來,沒有垂在腦後,看著端莊又典雅。發髻兩邊各有一根粗辮子,辮子彎彎的如月牙兒般繞回後腦的至高處,在中央用一只金制的振翅蝴蝶簪住。辮子下方的彎折處各裝飾著一排銀色的短小流蘇,流蘇用銀制的環固定在辮子上,與泰煙耳朵上的那少半個指甲蓋大的紅寶石獨成一道風景。

而金蝴蝶下方約莫三指處,簪著一朵已及笄的女兒巴掌那般大的玄紫色牡丹花,牡丹花下方系著一條梅子色的窄絲帶。碧荷說了,宮裏的娘娘們簪花後便不可以系絲帶了,但泰煙是未嫁人的女兒,裝束便可適當的活潑一些。只是這朵牡丹花色澤奇異,據李公公說是一個小番國特意上貢而來的花種,由京城內最有名的花匠精心培育。因氣候不宜,幾百粒花種僅艷活了這麽一朵,其餘的都各有殘敗,花匠便將這生的最美的一朵采下來獻給了泰煙,還曰:靈花應配妙人。那花匠溫文爾雅,生得面冠若玉,儀表堂堂,又是世家子弟出身,若不是泰煙心裏頭早已有了祁司辰,也只怕是要被那人偷了心去。

再說泰煙的辮子前方,辮根處這裏,碧荷又給各簪了一朵五角的靛青色小花上去,小花位於耳朵下方,與頭上的蝴蝶配合著甚是靈動有趣。泰煙額間還點了一朵鮮紅的花鈿,玉面下方的朱唇被一塊素白色的薄紗掩住,素紗之下朦朦朧朧透著一點紅,而那雙被濃密的墨色睫羽稍稍遮蓋住的如玉紫眸卻幽幽的透出了幾分冷漠。上下一對比,一個熱情如火,一個冷漠卻極清澈,美艷而強烈的反差叫道兩旁為泰煙側目的世家子弟們紛紛看呆了神,心頭不由得酥癢發麻,熱潮難耐起來,皆如河浪般湧動不休,都妄想著有一日能將這尊貴清澈的公主壓在身下,對即將開始的射藝大會也摩拳擦掌地更加期待了。

人啊,有時候總想著破壞一塊美好的東西,以此來滿足自己彎曲變相的虛榮心。當然,泰煙現在有皇室護著,自然不會被這些不潔的目光玷汙,她是神靈之女,身上自帶的靈氣自然會引誘凡人趨之若鶩的想要將其占有。所以在這個國度中只要百姓承認,只要身為皇帝的嬴昊願意,她就永遠都是南國最高貴的公主。這般美艷脫俗的樣貌,也是怪不得自打她及笄那日起,嬴昊便下令凡是踏出寢宮,公主都需得將容顏遮掩才能示人。

但關於泰煙今日的這套衣裳,還有一事是傳小消息的宮女們所不知道,也永遠不可能知道的,衣裳和鞋子上那些靛青色的花瓣其實是泰煙特意吩咐制衣坊繡上去的,以及她自及笄後便一改幼時愛穿艷色和淺色的喜好,變得愛穿玄色這類的深顏色衣裳,一是因為南國的女子禮裝以玄為正,另一個便是因為祁司辰也愛穿玄。不知情的嬴昊和宮人們還當是公主經歷了洪河河患及采藥一事成長了,歷練的成熟穩重些了,但可憐的女兒其實一連數年,日日夜夜見不到思戀的愛郎,總覺得在身上留住往昔的回憶,便當是祁司辰已悄悄伴在身側,這樣堅持的久了,上天看到她的滿腔誠意,或許會替她喚來那靛青色宮墻之中的真正愛郎。你看,現在他便不負所望,當真來尋她了!

一身玄衣的祁司辰看著迎面走來的泰煙,盛裝點映之下如嬌花般雍容華貴卻不失素雅的一張臉,身上穿的還是他平日裏愛著的玄色,這樣絕美的顏色縱使是私下裏已經固執的將她認為內人多年的祁司辰亦是瞧得無法再平靜,心頭一顫,面頰隨之燙了起來。女兒看到他,原本冰冷的眸目中瞬間便升起一汪暖波來,自六花大會第一日接見賓客的筵席過後,嬴昊惱她筵席上擅自離席同祁司辰執手,刻意禁她足,便再沒將她放出過出雲宮,泰煙原以為自己整個大會都沒希望再出來了,心裏頭難受,容色都禁不住愈發焦冷了幾分。今日這番還是托碧荷與李公公說了些好處,讓他在父皇面前替自己懇了足足半日情,這才勉強被放出來的。不過即便是放出來,她也只能看一場,之後便得回出雲宮。泰煙便提前托跟各處關系都不錯的小杏想辦法弄來了禮部排好的名冊,特意選了祁司辰在的這一場來。

眼下她桔梗花色的眸目笑意盈盈的看著祁司辰,美人一笑為愛郎,而這愛郎剛巧就是自己,兩點一起意識到,叫少年兒郎原本只是顫抖的心波升起陣陣溫暖的情愫來,粉嫩的漣漪一圈一圈的漾開,祁司辰忍住想要低頭含她朱唇的沖動,擡手去牽女兒的掌。

誰料掌還未牽到,一支飛來的羽尾巴箭便將祁司辰的手給不客氣的射開了,“祁兄,別來無恙啊!”

少年清脆的聲音回響在被翠色點映的游廊盡頭,他背著金黃的日芒走來,一身惹眼的朱紅映亮了游廊兩側女兒們的眸和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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